*吉本被表白后的故事,OOC,大家开心开心就好……
*说好的盲狙上海卷:被需要。(没想到这竟然也能离题万里……
《一趟》
旅途的最后一站是著名的朝圣之路,旅行的第三天,狂风暴雨,刚落脚哪个穷乡僻壤的小旅馆里,吉本荒野忽然毫无预兆地病倒了。
三五年没有过大病,这次的病来势汹汹,好像要把这些年来的份都还给他一样。他高烧了一天,四肢软无力,偏偏身边又没有照应的人,抖着手倒了杯水,竟然洒了一地。吉本被自己气笑,揉了揉抗议中的胃,又躺了下来。他自认从没那么狼狈过,强撑着躺了半天,终于在向导敲门质问他为什么放鸽子的时候,把向导给惊动了。
向导是个三大五粗的本地人,英语说得不错,还会两句蹩脚的日语。就是一个大男人,说话老捏着嗓子,让人有点难受。他见了吉本这副风吹都要抖三抖的样子,吓了一大跳,发出鸡鸣一般的惊叫,连忙把这尊大神按回床上,拔腿就跑,冒着风雨就要去请医生。
吉本本就维持得勉强,躺回床上后几乎连自己都意识不到清醒还是昏睡,只有那个半天没进食的胃还在坚强地提醒着他自己姑且还活着。只感觉眼睛一闭再一睁,房间里好像又有了别人的声音,向导像差点被捏死般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刺耳,他好像在跟谁吵架。吉本睁不开眼,隐隐约约听见好像是医生在说自己情况不妙,向导急得喊起来,怕极了自己死在这个旅舍里。
胃的抗议很坚决,率领着热一起篡了脑子的位,吉本难得糊涂,无力地摆了摆手,气若游丝地用日语说了句“没事的”。
“才不是什么‘没事的’!”向导急了,用蹩脚的日语吼了回去,而后又用英文说了什么,吉本一句都没听进去,又睡了过去。
然后做了梦。
乱七八糟地梦见了很多。好像梦见了婚礼,新娘转过头来是水上的脸,可伴郎好像又是娃娃脸的真田……好像又梦见了那时候的学校,可是被欺负的人又从真田变成了茂之,欺负人的又变成了自己……最后这些梦都胡乱地交织在一起,搅成一片软绵绵的大海,又滚烫,但好像又凉嗖嗖,像水一样流淌,又像浆糊一样粘糊糊地灌入身体,七窍都被堵了个严实。
到最后,在这团粘稠的海中,他抓住了一声钻入耳孔的叫唤。
“老师……”
突然光像针一样刺入眼睛里。
他睁开了眼睛,映入眼睛里的变成了旅店里发黄的天花板,就像哈哈镜一样忽远忽近。
耳朵……他找不到声音的所在,隐隐约约能听得到有人说话,但很快,高热就把听觉也屏蔽掉。在耳中所有混沌的轰鸣声中,那个声音柔弱又无助,颤巍巍地落在鼓膜上,颤起了好几根神经。
“老师……”那个声音唤道。
“神……”他含糊地叫了一声。
“是啊,神啊,快保佑他吧!”他勉强听到向导在他耳边哭丧般喊了一声。
神啊……
神是不会出现的。
吉本恍惚间被喂了药,胃一阵翻腾,药还没入肚,就又被吐了一地。
向导在他耳边用当地的语言呼唤着当地的神灵,又哭又喊的,仿佛吉本真的命不久矣。声音塞进耳朵里,企图沉入昏睡中的吉本被硬生生地唤醒了。本想扯开一个笑容,安慰他没关系,可他一张口,就是反胃的干呕,差点要把黄胆水吐出来。
也许这次是真的走到头了。
他恍惚地想到,自己应该写一封遗书。
可他没有积蓄,没有房产,也没有那么多了不起的一腔热血和深爱不舍。他可以寄托的东西就这么一副躯壳,还有这一肚子坏得差不多的五脏六腑,捐给医院都没人要。最重要的是,他也没有可以寄托的人,他已经没有在世的亲人了,朋友久不联系,生死无差,反而不惊扰才是对他们的善待。
他一个浑浑噩噩的大脑慢悠悠地转了半天,落不下这封“遗书”的笔。人临终前该例行回忆的,在他脑海中稍纵即逝,抓也抓不住;刻骨铭心的该忏悔的,杂七杂八堆砌了一大堆,迷糊一算可能死了才更好赎罪;而该遗憾的,他从没有期盼和未来,也无所谓什么遗不遗憾了。一条命到头三十多年,说短不短,此刻却化不成遗书的半个字,但愿神不会后悔带走那么无趣的一个人。
神……
神啊……
“老师……”
声音毫无预兆地被耳廓被虚虚兜住,若即若离,快要滑到七尺之外。却如电流般惊得吉本打了一激灵,不明所以的情愫从心头溢出。
可为什么……还会不甘呢?
吉本在梦里努力动了动,却像有千斤重压,动不了,似乎用完了所有的力气。
“老师……”声音又响起。
真是不甘啊。
神山。
在他更年轻的时候,他从未想过死亡。
到他长大了一些,他相信自己会寿终正寝。
而到了后来,那条年轻的生命在他面前消逝,他才亲身感受到了鲜血和尸体,才看到了原来刀落人死那么一瞬间,背后竟拖着那么长的一道黑影。
他变得矛盾又偏激。矛盾在他信生命可贵,却也想一死了之。偏激在他不再相信自己的寿终正寝,他计划自己会代替某个走投无路的人而死,或者被某个他刻意伤害过的人报复致死。
贱命一条,死有余辜,好像也不怎么可惜。
可突如其来的病死却从不在他对死亡的想象中,一下打得他措手不及,甚至还没时间压好那些与生俱来的求生本能,还有,那些不切实际的绮丽幻想。
那些幻想……比如说,神山悟。
他离开神山已经两年了,他用了两年时间忘记神山向自己跑来的脚步和喘息,忘记他紧张时的咬唇和飘忽的眼神,忘记他情真意切的告白。
“老师……”
可那些被大脑清除掉的东西,在病来如山倒时,竟全数回归,所有的意志全部缴枪弃械。
他突然得到了那点找遍了人生都找不到的寄托,却失去了面对生死都岿然不动的那点坦荡,不甘如沸腾开的水灼烧着他的心,咕嘟咕嘟,不断在羸弱的心跳间轰鸣。
“喝药—吐”的模式反复了几次,失去意识的吉本终于在被喂药时偏开了头。医生叹了口气,高大威猛但内心细腻的向导被吓坏了,不顾医生的劝阻就去摇晃吉本,聒噪地在他耳边英日混杂着嚎叫。
被摇着晃着,吉本的耳朵竟然还真被摇通了一些,向导的魔音不由分说地灌进来。
“求求您把药喝下去吧!”“您不能死在异国他乡啊!”“家里还有媳妇儿等着您呢!”“您死了您家里人怎么办啊!”……
怎么办……
神山……
我死了,神山怎么办?
烧开的不甘愈演愈烈裹挟了整个心脏,热得吉本心里忽然生出了化不开的烦躁来。
神山……他要怎么办?
他记得神山向他告白的那一天,跟他拖着行李箱离开日本是同一天。神山从很远的地方跑来,一把握着自己的胳膊,弯着腰喘息了很久。那孩子累得说不出话来,却始终抬着眼睛,死盯着不辞而别的自己。
“老师……”
他刚跑过,声音听起来弱小又无力,甚至还带着隐约的哀求。他刚刚从自己手中走出来,像被撤下了最后一根线的木偶,看上去充满了重获自由的希望光辉,但他的内心那么空,真的知道自己要往何处去,要去做什么吗?
他已经找到自我了吗?他还为过去所困吗?他还会不会在午夜梦回之中痛不欲生,想要寻求温暖的安慰?他还会不会戴上面具,强颜欢笑,连自己的内心都假装看不见呢?……
他……该怎么办?
吉本脑中留着一根神经,却从头到尾都系在千里之外的人身上。在他脑子里的弯弯道道多得很时,他从未那么肆无忌惮地想过神山,当然,他也从不知道自己还能那么自作多情。他在心里自嘲,可大脑却把这当作了最后一个垂死挣扎的理由,反而越来越猛烈地挣扎着用这种念头填满他的心房。
他需要我。
大脑甚至这么恬不知耻地告诉他。
可奇迹的是,他竟然在这种可笑的念头中艰难地睁开了眼睛,那一瞬间,他竟期盼着睁开眼就能见到神山。
可是奇迹是不会突然出现的,尽管他用尽了力气才睁开了眼,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也不会是那个遥远的他,而是那个用粗壮的手臂擦着眼泪在他床前哭丧的向导。
“……”
“你醒了!?Oh my god!你不死了吧!?”向导又激动地摇晃起吉本。
吉本被摇晃五脏六腑都在打起架来,又激起了一阵反胃,胃酸灼烧到喉咙,和身体的热混在一起细致地炙烤,差点又让他两眼一黑。他用了极大的力气稳住心神,试着发声,却发不出,只能用气音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……手……机……”
向导听懂了,却板起脸说他:“不,你要喝药了,马上!”
吉本极轻地摇了摇头,张了张嘴,连气音都发不出来了,只好用嘴型又重复了一遍。
向导叹了口气,放弃了,他吸了吸鼻子,忍住眼泪,把放在床头柜的手机递给他,却又见他摇了摇头。
“不是这个?”
吉本却没再回应他,方才的清醒仿佛只是回光返照,很快,他又被拖入了长久的黑暗里。
其实黑暗对于吉本来说,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东西。
从真田离开后,他恍惚过很长一段时间,他试过整晚待在山间死过人的屋子里,也试过昼夜坐在屋子里看着那个染血的娃娃,到了后来,他还经常在深夜的教室中写观察日记。黑暗与他常伴,仿佛一个最忠实的伙伴,有时他甚至觉得,只有在黑暗中,他才能准确地找到自己,又轻易地毁掉自己。
但现在的黑暗却那么不真实。
它不像是一个梦,它像是眼皮内的世界,但它却一点都不透光,黑得就像是被墨汁浇灌了一般。
黑暗使吉本平静了下来,内心好像什么重物忽然失重,不知为何,他松了一口气。他感觉自己迈开了步子,不急不缓地走了起来,明明往哪边迈都是黑暗,他却好像知道路途一般,走着,步伐轻快,他不知道为什么感到愉悦,他甚至想要哼起歌来。
他往前走。
“田子……”
背后好像有声音,但他听不清楚,所以他继续走着,步履轻松。
“吉本……”
声音好像更近了些,但他并不在乎,所以他继续走着,仿佛返老还童,就要飞起来了。
“老师……”
声音好像是追着他,让他有些困惑,但他依然继续向前走着,一步,又一步。
“老师!”
声音终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。
“老师,我喜欢你!”
他终于停下了轻快得不正常的脚步,在一片黑暗中驻足了。
然而那个声音却从四面八方压来了,带着他心里的那块负担,此消彼长,围攻了他。
“老师,今天天气很好哦。”
“老师,电视台旁边的公园樱花终于开了,今年开得有够晚的。”
“老师,我今天难得做了饭,结果一个人完全吃不完……你……在哪里呢?”
“老师……”
“老师……”
“老师……”
光从眼皮的罅隙里透进来。
“……每个人都有梦想,而我什么都没有。可是今晚醒来,我忽然有了一个。
我想……与你走在阳光下,我想与你一同,看看当下的,人间的太阳。
咳……2015年6月14日,凌晨4时23分。老师,晚安。”
“呼吸了!他又开始呼吸了!”
向导又大声呼叫起来,经历了心如死灰之后他反而变得果断了,根本不容吉本缓过来,就抱起他的上身,不由分说地把药灌进了他的嘴里。他手里毫不留情,仿佛就是死马当活马医,甚至连口气都不再娘们儿兮兮,他边灌药边软硬兼施:“别吐!再吐就神仙都救不了你了!乖乖喝药哦,喝了电话那头樱花一般的小天使就是你的了……哟西哟西嗨嗨嗨。”
不知道是“就是死也不能死在那屠夫手上”的念头,还是那不长眼的“屠夫”真掐中了他哪里的死穴,这次吉本还真的没有再吐。他用仅有的力气咬着牙关,跟痉挛着翻腾的胃殊死搏斗,最终竟真的险胜,把翻涌上来的苦药和酸水都挡在了咽喉前。
别的不说,那江湖郎中还真的是妙手回春,一碗药下去,还真的续了吉本的命,让他撑到了城里的救护车冒着电闪雷鸣赶来的时候。
吉本在医院里躺足了三天,到第三天的中午,终于可以吃上一点流食。他边吃着向导熬得实在不怎么样的粥,一边和向导谈笑风生,要不是那没什么血色的脸,根本看不出来他刚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。
到了第五天,吉本终于出了院,他给那个不靠谱的救命恩人郑重地道了谢,还包了一个大红包,不仅把之前说好的住宿费和导游费都结了,还多给了三倍,让向导继续按原计划执行,带他走完这一条漫长萧瑟的朝圣路。然而尤是向导那样见钱眼开的人也没敢接这红包,吉本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哄骗了两天,他才稍微松了点口。
但就是松了口,他也还是那么捏着嗓子说话的聒噪鹦鹉,七嘴八舌又读不懂空气。他非得对每天往吉本旧手机语音信箱里留言的“樱花一般的小天使”打破砂锅问到底,丝毫看不懂吉本礼貌又带着杀意的笑容,也丝毫听不出来吉本编的故事一天比一天离奇。
到了他们重新走上朝圣路的那天,那个“樱花一般的小天使”的凄美又浪漫的下凡故事已经听哭向导八次了。但他还是没忘记把嘴闭上,还要坚持问道:“那你身残志坚去走朝圣之路,是为了求上帝宽恕他,重新带他回到天堂吗?”
吉本看着眼前这条蜿蜒的路,笑而不语。
向导花容失色:“莫非是你爱上了这位误入凡间的天使,去求上帝给他自由吗?”
吉本忍不住鼓掌:“不错嘛向导先生,真是才华横溢,佩服,佩服!”
向导得意地清了清嗓子,却也没在糖衣炮弹里闭嘴,继续追问道:“那原因究竟是什么啊?”
“这个嘛……”吉本拖长了语气,然后不着调地把故事编到了尾,“我可是刚从地狱里爬到人间,不去朝拜一下圣地,怎么好去见这位天使呢。”
“果然!果然!”向导又呜呜呜地嚎了起来,这个粗壮却多愁善感的男人哭点到底在哪里,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。
虽然戏多,但他的脚步却一点没有慢下来,才一个白天,他们就已经走出了那个贫瘠的小镇,还顺利上了山。向导矫健地走在前头,感动了不过三秒,就哼上了本地的小曲儿。
突然,吉本听到他欢呼着吹了一声口哨,然后一抬头就看见他那张笑得像菊花般灿烂的大脸,大脸操着半生不熟的日语说说:“你走运了呢,大海,夕阳!美丽!”
吉本拾级而上,视线越过了那几棵孤零零的树,广阔的海披着一片华美的金黄展现在他眼前。
海啊,宏大得连海浪声都能湮灭一个活生生的人,一个人长达百年的生命,跋山涉水走出来的足迹,心所能至的所有喜怒哀乐,在它跟前都仿佛一只蝼蚁。而它却又那么温顺地伏在那片余晖之下,虽然张牙舞爪,但那嵌入金黄的爪牙却是柔软又温暖的。他生在岛国,已经见过很多次海了,每次他都觉得,这世间,大如山川河海,小如鸟虫人心,都被笼罩在同一片阳光下,谁都比沧海一粟还要渺小。
但是突然之间,他从这无边无际的金色间领悟了一些不同意味的东西来。
在这视线之外,到底有多少高山大海?
在看不完的风景里,谁穿过了哪片浩瀚无垠,正朝我走来?
在走不完的山重水复中,有谁阻截我的将来和过往,告诉我我当下是谁,在哪儿?
“我想与你走在阳光下,我想与你一同,看看当下的,人间的太阳。”
吉本笑着叹了口气:“不错嘛。”
那就一起来人间走一趟吧。
然后他朝着金色的大海,伸出了手,隔空握住了那根橄榄枝。
END。
*借梗杀破狼番外,想练个笔,结果写到后面连自己在写啥都不知道了=。=
*从南京演唱会听完《一趟》回来,忽然醍醐灌顶。
“不畏将来,不念过往,秉持心气,何惧远方。”
——共勉。
关于他们的完整的故事:明月与花 (文笔幼稚,小心眼瞎)
他们在一起后的小甜饼:朝食
影山X樱井 不打广告了,欢迎大家来视奸///////
谢谢大家的小心心和小手手,如果能留下评论我来表演一个原地升天//////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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